二、 有圖有真相,沒圖很抽象



  許多人認為,寫作能力的培養與進步,理當來自於文字能力的訓練。於是衍生了技法的討論,開展出各式各樣的課程;但事實是,這樣的脈絡,往往產出許多精於章法、博於修辭,卻不知如何用,用於何的學員。換言之,寫作能力的真義,或許不在於How to do,不在於文字用法及知識的追逐;真正重要的,其實是如何心領神會,如何解答更原初、更具體的疑問:Do what?



  如上圖所示,聽、說、讀、寫等各類語文能力,其實形成自人類腦內思維的組織運作;另一方面,思維能力的掌握,卻又必須透過素材的應用,不斷在腦海中整合、重現各種物象與感官經驗的資訊,才足以支持理解和表達。由此可見,儘管大眾普遍認為語文能力可以透過聽、說、讀、寫等主題訓練獲取個別成長;但實際正本清源的作法,卻應該是啟發學習者具體思考的知能,使其具備自行記憶、提取、連通各類物象、畫面以及情境感受的能力,藉以反覆投射具體經驗,透過認知整合的應用累積,瞭解語言及文字的表現特性,嫻熟其運用方式。

  視覺是人類自出生以後,首先能夠大量接收、辨別、認識外界訊息的管道。研究指出,人類雖然擁有視、聽、嗅、味、觸等五種感官,但經由雙眼獲取的信息量,卻高達80%以上。儘管歷史的演進,令人類發展出語言、文字等輔助工具,藉以滿足表達、溝通、記錄等需求;但就本質而論,語、文系統的獨立與完整,其實仍來自於視覺機制的基礎,是一種將大量視覺及感官連動經驗加以概念化、間接化以後,利用中繼媒介的指涉功能,所交互建構出的應用網絡。這樣的基礎,令人類多元而複雜的感官經驗,得以立足於視覺印象的承載,將所有相關的瞭解、體會統合至某一特定的物象,完成直覺卻清晰的認知整合。

  舉例來說,檸檬一詞,其詞彙解釋為:

   常綠灌木或小喬木。枝上有刺;橢圓形葉,線形葉翼,嫩葉為紫紅色;
   花為白色帶紫,略有香味,單生或3~6朵成總狀花序;
   檸檬的果實為橢圓形柑果,黃色或紅色而有光澤,皮薄,果肉極酸。

  可以理解的是,儘管已明確寫出果肉極酸,但這段資料性的敘述,對讀者與其唾腺而言,其實不太具有刺激的效果。不過,對於曾有食用經驗的讀者來說,一旦在閱讀過程中,腦內出現片段的檸檬影像,那麼過往食用檸檬的體驗,便很容易受到牽動,進而喚醒無感於引文的知覺,找回記憶中鮮明的酸意。

  作為一種人為制定的符號,文字令人類得以透過意義的賦予,利用簡單的線條結構,完成複雜的訊息傳遞。但也正是因為如此,所以文字系統的沿用與成熟,反而在使用者的認知歷程中,劃出了理解與想像的隔閡。所謂理解,指的是訊息接受者完成了意義及概念的取得,一如讀者閱讀文字作品時,內心逐步跟上文詞變化、懂得詞句意涵的過程;至於想像,則近似所謂的聯想,指的是腦內對於所接受資訊的具象化處理,以及基於該處理結果,所進一步延展出的相關內容。例如讀到寒冷一詞時,不僅先完成了字面意義的理解,取得了低溫、不暖熱等概念認知,更具體回溯經驗與所知,在腦中衍生出冰天雪地、霜樹白瓦等一系列具體畫面;甚至再以這幅冬日景象為基礎,接續腦內畫面的獲取,完成週遭景物、房舍外觀、屋內人事……等連串情狀的設想。

  多數人以為,理解與想像是一組互為表裡的因果關係。在這樣的思維中,理解的建構與取得,是因為想像提供了具體的情報與週遭資訊,所以接受者才有足夠的條件進行認知;但事實是,對於已熟悉文字使用的文明社會而言,往往無須啟動想像機制,便已能夠反射而直覺性地取得理解。以疼痛為例,面對以語、文形態所進行的訊息傳遞,不適、不舒服等表面理解,以足夠令接受者形成錯覺,以為已充份完成意義的取得。這樣的狀況,不僅將令想像不再是為訊息傳遞過程的必要操作,甚至就連聯想的啟動、感受的效應,也再不必然有發生的機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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