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用平台做key in‧此為家師5年前之文稿

 接受寂寞,享受孤獨 ─ 感染柳宗元的山水悠情


  寂寞、孤獨都不被一般人所喜歡,因為絕大多數的人都喜歡活在人群的掌聲中,以自己的成就博得別人的肯定與讚賞,孤獨好像就代表著失敗與低潮。其實,在人生奮鬥的旅程中不可能永遠都處於高峰,若是能適當地轉換心境,調整自我的節奏,就有可能發起新生命的號角。唐代詩人柳宗元名作〈江雪〉就道出了在孤獨中換得與大自然接軌的山水悠情。他的詩寫道:「千山鳥飛絕,萬徑人蹤滅,孤舟蓑笠翁,獨釣寒江雪。」


  詩人在前兩句裡先做景物的描摹,但是在描摹的時序中卻又道出了時間的過程,「千山」、「鳥飛」、「萬徑」、「人蹤」都是人們登臨山水時的山林景象,但用「絕」、「滅」二字就將其否決殆盡,剎那間自然界的生機盡失,呈現出一幅死寂的畫面。然而,死寂並不等同於幽靜,漁翁的出現點染了生命的跡象,雖然只有獨自一人在江邊垂釣,卻醉翁之意不在酒,所謂的「釣雪」似乎說明著樸實的漁翁,正獨自一人享受著大自然的悠閒之情;雪字說明了熱鬧的山林之所以滅絕的原因,並不是遭受到什麼重大的衝擊,而是節氣的四時更替所造成,冬季時雖然大雪紛飛掩蓋了大地,卻也給萬物帶來休養生息的機會,漁翁趁著白雪覆蓋大地,人們都畏縮不敢外出的時候,獨自一人享受這美好的自然和悠靜的恬淡之情。


  眾絃俱寂,待良時再發高音


  詩中所寫的情境悠雅,可是絕大多數的人都無法掌握、享受這份山水悠情,只能透過詩人感動後的意境傳達,感染一下無法觸及的雅興,因為遇到風雪覆蓋大地,躲藏、畏縮都來不及,怎麼可能還有閒情雅致來欣賞山水之美。人們都習慣於往糖衣裡追求華麗甜美的果實,而不喜歡獨自尋找平淡甘美的湧泉。


  所以,天然美景只要被人們揭開密紗,就迅速得到無情踐踏的回報;許多人趁著休息假日,極力地往山林裡趕集,以滿足公式化的出遊,在累得身心疲憊後換來心裡偽裝、麻痺式的休息,然後再拖著更不堪的體能以應付隔天的工作。在這樣的休閒過程中,或許可以到平常不易去的地方走走,可是卻無法感受到大自然真正的美景,更遑論體驗和自然呼應的生命情境。美是相互對應的,若自然美景只得到人們粗暴的應酬宴樂,將減低美的相對內涵,所謂的休閒生活其實也只是短暫的自我安慰。相反地,真正能感受自然、享受山水的人,並不急於和大眾趕赴名山大穿,去接受人為的讚嘆,而是在眾荷喧嘩之餘,遠避俗世,獨自沽取悠閒之情。此時不一定要是耳熟能詳的遊覽勝地,只要是自然界的常景都有可能和我們產生心靈上的共鳴,成為難得一見的美景。


  其實我們都習慣於生活在人群的掌聲中,當某些行為得到別人的肯定,就比較容易強化自己的信心。適當以外在評判作為自我修正的參酌當然有所需要,只是若不能確切地自我面對、反省,就有可能會陷入依別人的價值觀而存在的思維模式,再走向極端的結果,就使得人們盡其可能地博取大眾的歡呼,藉由別人的簇擁才能認識自己的存在,只要能得到觀眾的熱烈掌聲就可以陶然忘我,甚至忘記自我的生命本質和價值。長此以往,只要失去了人群的依恃就失去了人生的方向,不知道如何讓自己穩健地活下去,哪怕是短暫掌聲的消失都可能會帶來恐懼和不安,所以絕大部分的人都害怕孤獨,恐懼被別人遺忘。若是換個角度來思考:或許寂寞、孤獨並沒有那麼可怕,短暫的寂寞可能是給自己真實面對自我的機會,一時的孤獨可能會帶來生命再出發的契機,其中關鍵就在於能不能接受寂寞,享受孤獨。


  於孤獨中沉澱生活雜沓


  在人群中,我們不易對自我作深刻的反省,因為外在紛擾的世界會干擾面對自我的純度。


  人之所以會產生寂寞的感覺,可能是因為無所事事,不知道自己生命的重點在哪裡,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事情,這樣的人和別人接觸時,也可能只是做些不太有意義的事情,這樣的人其實還是寂寞的。我們可以趁著沒有外來干擾的時候,深刻地和自我對話,找到自我的動能,尋求下一個人生的目標,並作積極的準備與規範。當然,所謂的孤獨不必然是離群索居,被人群所拋棄,反而可能也是給自己帶來重新出發的機會。想想看:從早上起床到夜晚就寢,我們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和人群接觸,自我獨處的機會少之又少,與其說要害怕孤獨,倒不如說要珍惜孤獨的機會。獨處的時候可以整理自我的思緒,可以貼近自己的生命深處,可以重新找回自我的價值,更可以真正感受人與自然的呼應。穩重的人喜歡獨處時從生命中自然流露而來的閒靜悠適,虛浮的人害怕獨處時心裡的落寞恐慌,所以獨處時的反應,更可以看出一個人的生命本質。《中庸》所說的「慎獨」就在反應著獨處時的人格呈現,因為心思不正的人獨自一人時,會因為沒有外來的監督,而產生不正確的言行,進而大膽地去做些不該做的事情,再讓自己躲在幽暗深處,產生邪惡的快感;敦厚負責的人面臨獨處時,會更內斂地反省在人群時的言行舉止,使自己有重新出發的機會。因此,孤獨並不是可怕的魔神,反而是值得我們珍惜,並藉以沉澱自己的契機。


  我們不僅接受寂寞,更應該積極地享受孤獨,柳宗元的江雪詩所描摹的山水悠情,重點並不在於自然的勝境,而是人存在的價值,若是缺少了漁翁臨江垂釣的閒適之情,那白雪覆蓋的將是一片死寂的世界,唯有人們發現與之融合呼應的情致,才可能呈現出山水的悠然。外人眼中以為漁翁是在窮山惡水裡搏鬥,但漁翁的內心卻可能早已忘情在俗人所不能及的愉悅;也正因為一般人正迅速地逃離風雪,漁翁才有機會獨自享受如此的悠閒,若是等到人跡重新佔領這片山水時,相信漁翁也早已遠離熱鬧的繁塵。山水自然不會貿然改變,但人的情致卻會依生命樣態而有所變化。或許我們在社會群體中生活時,也應該主動地為自己的生命尋找真正休憩的機會,使自我沉潛於孤寂的環境裡,培養認識自我、發現自然的真實情感,再回到社會群體積極地奮鬥於人生的目標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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