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臺灣漫畫審查論‧體篇〉之其六:文字規範與其問題。



● 註:本篇截錄自筆者碩士學位論文─《臺灣漫畫審查現象及其對國內漫畫發展影響之研究》,為免觸法,欲轉引者請詳明出處。



  就如同以繪畫觀念來規範連環漫畫時所出現的謬誤,在文字規定的部份,同樣也出現了異質理論直接挪用以後所產生的問題。所謂謀篇、裁章、度句、鍊字等等,其實大多都是詩文寫作時的文字經營概念,儘管這裡只是借用為要點提項、並非圖畫條文時按圖索驥般的逐一規範 ,但顯而易見的是,始終還是一種見山是山,因為有文字運用,所以便循既有的文字法度來加以規定的邏輯。綜觀來看,不難理解除了印刷、排版上的效果之外,條文內容的目的,主要在於避免漫畫中對白或旁白描述的天馬行空、與主題無關,但這裡的主題究竟所言何事,嚴格來說,其實仍舊語焉不詳。

  儘管連環漫畫無疑存在著主題,但就性質來說,連環漫畫的主題概念,卻與文章系統的主題認知大不相同。簡單來說,如果主題之於文章是種輻湊式的凸顯關係;那麼連環漫畫的主題概念,便更是一種以此為基礎、多層次開展的立體結構。雖然基礎構成類似,但卻有層次與大小的差別(參見下圖)。對文章來說,由於題目點明主題、主題形成宗旨,因此在骨幹明確、目標單純的情況下,無論行文是否真的完成了謀篇、裁章、度句、鍊字等條件,但要合乎「如百川歸大海,眾星拱北辰,無題外之意,無題外之語」的規定,無論如何,總是相較連環漫畫來得容易。這不僅是因為所謂「扣題」的觀念,其實本來也是對應於文章的考量、並非為了漫畫而訂;同時也更是因為對連環漫畫來說,所謂的主題云云,其實並非三言兩語就能交代清楚。

  一如小說中篇章的勾連關係,對連環漫畫來說,所謂的主題,其實又有大小之分。由於漫畫作品本身就是一個說故事的過程,因此其情節內容的推展,勢必得要仰賴眾多事件的接連發生。於是,在故事本來已經存在主要目標的情況下,那些隨機出現、等待主角去經歷與解決的諸多事件,自然便並列為一個又一個的小目的,在主角置身事中的時候成為所謂的主題。以《小俠龍捲風》為例,雖然該故事無疑是以消滅魔教為最終目的,但隨著故事的推展,無論是志強志敏的逃亡、抑或後來兄弟兩人所各自遭逢的奇遇,就結構上來說,其實同樣也屬於主題的一種;又例如《諸葛四郎》的情節演進,儘管「大戰惡魔黨」、「決戰黑蛇團」、「大戰雙騎士」等標題,顯然已經交代了該篇故事的主要核心,但當中寶劍或寶馬的爭奪,卻同時也是無可忽略的劇情支線。因此,在不明白所規定的究竟是小主題還是大主題的情況下,條文中「緊扣主題」、「如百川歸大海,眾星拱北辰,無題外之意,無題外之語」之類的規範,自然也就顯得不著邊際了。

  必須加以釐清的是,雖然透過〈連環圖畫審查制度的功過是非 - 訪國立編譯館編審江治華先生〉一文,可以得知當年審查單位其實將順敘、倒敘、補敘等對情節安排的規定,也一併視為文字規範的內容;但就作用而言,這些條目,卻似乎更應歸類於故事結構的層面。儘管敘述方式的經營,無疑仍舊屬於文章理論的範疇,但由於將文章理論套用於漫畫作品的作法本就有所缺失,因此若依循這樣的邏輯來處理資料,或許也就更難避免在無意之中將錯就錯的窘境了。而至於使用長句、文白夾雜與冗詞贅語的限制,雖說不至於不合情理,但除了「文白夾雜」還算有其具體的判斷標準之外,所謂句子的長短及詞語的冗贅,似乎也就因為又一次的僅得條文、未有詳述,而再一次令漫畫家於創作的當下摸不著頭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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