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然談到了「經典主題的再製」,那就不妨來討論一下,最近這部令我十分驚豔的作品。
《紅騎士‧洛克威爾》是最典型的奇幻冒險漫畫。彷彿《勇者鬥惡龍》這款經典RPG所樹立的「典型」一般,故事中有騎士、城堡、公主,有等待救助與保護的黎民百姓,更有中世紀幻想世界觀中的代表性魔物 ── 龍。劇情敘述家道中落的騎士貴族 ── 里德荷姆家,寧願忍受貧窮的生活,也堅持守護正統的「騎士道」精神。這樣的家庭,培育出了洛克威爾這名仰慕亡父,矢志成為出色騎士的正直少年,他無時無刻不以「騎士道」崇高、純潔的品格為榮,而他的榮譽感,也造就了自己積極進取、樂觀光明的性格。一次市街上的衝突,令挺身對抗墮落貴族的他,邂逅了傳說中的英雄 ── 老騎士‧海姆德。從此以後,洛克威爾終於踏上了自己修行「騎士道」的旅程,以老騎士的「侍從」身份,寫下了「紅騎士」傳說的首章。
「懷有英雄夢的困苦少年,因為老英雄的慧眼,最後終於得成大器」,幾乎可以說是漫畫創作(甚至小說創作)的經典橋段之一。也正因為如此,所以當我翻飛書頁,在瀏覽中發現了「沒落貴族」、「逐漸被揚棄的騎士道精神」、「滿懷夢想的熱血少年」等「固定要素」時,已大致猜到了「老英雄」的登場,甚至就連劇情的走向,也約莫掌握了七七八八。事實證明,故事的調性、結構及發展,的確與我原先所推測的相去不遠;既然如此..... 面對一部常見的「老梗漫畫」,試問究竟是什麼魔力,能夠誘使我按部就班的讀下去呢?
作為一部「主題幾乎被別人畫爛」的漫畫,《紅騎士‧洛克威爾》極其罕見的,光靠「敘事」就為「老故事」加諸了不少「新意」。一般來說,這種類型的故事,很容易就會「過度嚴肅」,甚至給人一種「沉重」的感覺。一方面「中世紀」、「與魔物對戰」的設定,本來就隱帶了某種「史詩」般的氛圍,令讀者常陷落在「壯闊」、「英豪」等意象之中;二方面,「復興世家」、「重振騎士精神」、「延續正義價值」等「大志」,更不禁引人聯想起,所謂「王子復仇」、「少康中興」、「匡扶亂世」等耳熟能詳的「遠道重任」。也就是說,在「大義凜然」、「英雄自強」的前提之下,其實很難不畫成一部「正經的漫畫」,例如90年代曾經轟動一時的《魔法提琴手》,雖然渡邊道明努力融入了許多輕鬆、詼諧的元素;但對讀者來說,作品中所謂的「搞笑」情節,卻呈現出了一種「時間暫停」、「另開次元」的狀態,不僅和「劇情」關聯不大,有種「為搞笑而搞笑」的感覺;無意義的重覆、循環,有時更會破壞節奏,打亂讀者閱讀的情緒。
灘谷航這位我從未聽聞的漫畫家,巧妙的將「趣味」應用為「背景設定」的延伸,填補了許多「生活化」的小環節。例如「主角母親與管家的雙簧般對話」、「主角被街童消遣為『窮爆貴族』時的反應」、「老騎士不時扔給主角的『老男人嘟嚷』」...... 等等,儘管只是些許的點綴,但卻藉著敘事節奏的緩急搭配,一一瓦解了讀者與故事之間的距離。原本只是「看角色們依劇本演出」的「台下觀眾們」,因為能夠感受到「自己與劇中人的共通點」,所以投入、認同了「眼前的真實」;除此之外,作者的畫功及畫風,亦提供了合適的圖像素材,領人進入一種屬於「中世紀奇幻冒險故事」的氛圍。至此,雖然《紅騎士‧洛克威爾》真的只是一部「老梗」的作品,但它呈現在閱讀歷程中的輕鬆感、踏實感、流暢感及親切感,卻足以教人深入劇情,獲得一連串的驚喜與感動。
第一集最末,洛克威爾口中「陪伴、教育了自己七年」,「比父親更親近、影響自己更多」的老英雄 ── 海姆德,為了保護他唯一的愛徒,拖著傷病交煎的身體,擋下了魔龍貫胸的一爪。彌留之際,將手中那柄屠龍、衛民的鋼劍,與自己畢生堅守騎士道的信仰、榮譽,一併傳承給了年輕的後繼者。闔眼的那刻,老騎士看著洛克威爾的身影,正躍空而去,斬落舞爪的魔龍,他知道,縱有萬般不捨,也將是可以放心、放下的時候了......
老英雄的託孤與遺願,令劍客公主 ── 米蘭達正式授予洛克威爾「騎士」的位階,促成他加入「紅月騎士團」的契機。有經驗的讀者都知道,從這一刻起,所謂的「故事」才真正揭開序幕;原來,「正統派」的故事,至今還能被複誦得這麼精彩,這麼引人入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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