║DAY15‧自嗨漫畫講座║ 從豪步、碎步到...... 亂步? ── 藤田和日郎（五）

　　十五日目。



　　好不容易完成了一半的挑戰，但生活中一些莫名其妙的事，卻讓我絲毫沒有放鬆或愉快的心情。人生充滿無奈，即便原罪般的挫折向自己襲來，但我們卻不能認命的放棄自己所珍惜的事物。於是我們必須解決問題；於是，只能一直預支、超支所得到的支持和理解。我知道這樣做很自私，但我卻只能闖下去，然後用力封緊指尖的縫隙...... 因為如果不這樣做的話，好像，就留不住任何不想失去的東西了......

　　因為每個角色都像「鏢」一樣的深刻，所以藤田老師筆下的故事，總是串聯著一個又一個豐富的想像世界。更難能可貴的，是他總能在千絲萬縷的安排之中，令讀者感到彼此天衣無縫的搭配。隨著情節的發展，讀者漸漸被引導、發現，原來「陳馬」的母親，是多年來一直在日本海底封印著「九尾狐」－－ 「白面者」的「責任者」；而被「陳馬」從地下室釋放，千年前自體內孕育出「九尾狐」的「釋夏克亞」－－「阿虎」，其實又與啃噬了「鏢」之妻女的妖物 －－「紅煉」一樣，都是靈魂被「獸矛」削蝕，所以才獸化為虎型妖怪的魔物...... 讀到最後，大家往往很難分辨，究竟哪些內容是原先就設計好的伏筆？而哪些又是作者與編輯部「邊畫邊想」的結果？更別提「少年漫畫」所特有的橋段 －－ 面對最終Boss時，過往敵友的大團結了！

　　為了見母親一面，陳馬曾經拖著阿虎，展開一場縱貫日本列嶼的旅行。旅途間，他們不時邂逅、戰鬥了日本各地的知名妖怪，而當他們終於與白面者正面衝突，激戰於日本海上空的時候，這些最初只被當作過場角色的面孔們，卻也紛紛在關鍵時刻現身，令原本各自為政的「單元故事」，順理成章的，銜接進了主線的劇情。

　　如同上述所言，「敵我大團結」的劇情，本來就是講究「熱血」、「友情」、「努力」、「勝利」的「少年漫畫」的必要之梗；但巧妙之處在於，藤田老師對於這些角色的處理，卻令他們不但「登場」，更是「帶著自己的故事出手相助」，不消說，加總起來，感動度自然不是兩倍、三倍就可以了事的了......

　　「悟」是一個擁有讀心異能的妖人，也是整部《魔力小馬》中，令我十多年來始終記憶猶新的角色。祂原本生活在深愛的山林之中，與花草、動物一起享受著自然的美好，但自從一架飛機墜毀在那裡以後，一切就全變了調。機上的乘客幾乎全數罹難，只剩下一個失明的孩子，帶著疼痛與恐懼，在林地間嚎啕大哭。受到聲音的吸引，「悟」來到了孩子面前。祂讀了孩子的心，各種情緒與哭喊的混雜，令他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小小的生物；祂知道他餓了，所以祂給了孩子一個紅豆麵包，雖然對祂來說，那不過是個旅客忘在山裡的垃圾。「呵呵.....」孩子笑了。他對著「悟」叫爸爸，帶著傷痕的小臉，笑得那麼令人心疼。就這樣，「悟」在山裡陪著孩子、照顧他，每天下山偷麵包給他吃，直到搜救隊到來的那天，一種叫作「救護車」的玩意兒，載走了那直嚷著「爸爸」的小東西......

　　到這裡為止，這都是個溫馨的故事，更是個彷彿早就已經出現過的故事。然而，就像童話的結局，其實一點也不符合「實際情況」一般，既然「從此過著幸福與快樂的日子」，並不足以消除讀者對於後續發展的揣測；那麼已經對孩子有了感情，甚至真的以「父親」自居，一心照顧他、保護他、希望他開心的「悟」，又怎麼會什麼都不做，眼睜睜看著孩子在哭泣中被「陌生人」帶走呢？於是祂踏進了人類的世界，憑氣味找到了孩子所住的醫院。祂每天都放在窗邊放一個紅豆麵包，也趁孩子熟睡的時候，不時看看他的小臉，想起他喊自己「爸爸」的模樣。祂更四處瘋狂的收集「活人的眼睛」，因為祂想治好孩子的雙眼，帶他回到山裡，看看那些祂所深愛的自然...... 終於，祂死在除妖的矛下。漸弱的聲音問著陳馬，如果孩子看到祂，會喊祂「爸爸」嗎？忍著淚，抵住矛尾，從不說謊的陳馬，笑著點頭，回應自己手刃的對象。然後，故事結束了。孩子眼睛的手術相當成功，但無論他再怎麼等，那個聲音溫暖，會摸摸自己的頭，給自己吃紅豆麵包的「爸爸」，卻再也沒有回來......

　　實不相瞞，第一次讀到這段故事的時候，年少、多愁善感的我，差點就飆出了泉湧的眼淚！對「悟」來說，他所做的一切，都是源自於對孩子的「愛」；但物種的隔閡，卻讓他「愛孩子」的作為不見容於人類世界，換來了「獸矛」的制裁...... 這個角色的魂魄，後來自冥界回到現世，與「鏢」、「德野」、「秋葉」這些同樣早已死去，但卻與陳馬因緣甚深的角色一樣，在他與白面者苦戰，幾乎力盡的時候，為其格擋致命的一擊。儘管只是短短的瞬間，但這些角色的再登場，卻解了陳馬的危機，更提醒、鼓勵了他；而他們所說出的每一句話，也各自都被藤田老師的巧思，濃縮成了彼此故事的精華。「悟」說：「封閉心扉的人，一旦失控，就會變得很脆弱......」甫見這段話，真的很難讓人不想起「悟」的能力、不迅速回憶起祂那哀傷故事的氛圍。也正是因為如此，所以對於總是大開大闔，總是一邊踏著狂放的步伐，一面細緻的組織起這些情節，令它們具體、緊湊、相互輝映的藤田老師，我也只能透過「豪步」一詞來形容他的瀟灑。彷彿他身在「漫畫」所構成的世界中心，翻手為雲、覆手為雨，一切「故事」、「圖像」、「符號」、「敘事」、「節奏」...... 盡皆聽其號令；而古往今來，悲歡喜怒，任何一抹動人的元素，也總能在巨人腳步的印劃之下，幻化成一次次純粹、強勁的感動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