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離登機,還有四小時.....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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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當早晨七點四十五分的班機起飛以後,與團友、師長短暫分離,我在改建中的桃園中正機場,經歷一場比「出國」更未知的波折。
是的,距離登機,還有「四個小時」。不是四分鐘,也不是四十分鐘,就為了這章戳記,我人生中第一次,體會到了「被留/困在機場」,是一種怎樣的感覺。像個與世隔絕的遺民一般,此時此刻,我等待著午後一點多的遙遠航班,領我飛越國境,脫離這寬廣的牢籠。或許,還有另一段陌生在等著我,但面對挑戰,總好過任時光躪踏著身軀......


  說來,也真該怪自己。以往出國的時候,由於都是跟團,再加上旅行社是師長所識,因此各種該注意的必要事項,總會被人提醒得無微不至。於是,儘管唸書唸了這麼久,過程中亦不乏走出國門的機會;但「役男出國申請」這件事,卻始終沒留給我太多的印象。

  六個小時以前,我推著悉心準備的行李,搭上了前往機場的包車。途中一一與師友會合,談笑間,只念著該如何享受、觀察、思考這次的考察之旅。「先生,你服役了嗎?」一句簡單的詢問,剎時沉默櫃檯前的瑣談。是的,包括我自己在內,沒有任何一個人,曾經意會到「役男出國」的確認;下一個瞬間,我拿回了託運的行李,在師友的關懷、安慰之下,與大家暫時告別。機場移民署的小姐告訴我,電腦裡沒有我的學籍資料,就帳面來看,我似乎已經畢業了。我無奈的搖搖頭,說我今年升博士四年級,目前正進行著博士論文的研究;接著我得到了指示,必須打電話給戶籍所在地的兵役科,請他們放行我的出境要求。聽說,這是一件「很快」就能處理好的事。

  低頭看看手錶,距離公所的上班時間,還有一個小時左右。也就是說,我至少必須先熬過這一個小時的空白,順利的話,就能獲得五個小時後的登機權。於是,我挨著漢堡王的座椅,開始製作下週赴臺東美術館演講的投影片,好不容易,指針走到了它該去的地方,開出了它應有的角度。電話那頭,是把誠懇的男聲。「先生,我隨後馬上幫你處理。然後幫您把核可書傳真到機場。請你留下電話,我大概八點半到九點之間會與您聯絡。」數語聽罷,我略顯浮躁的心情,這才漸漸穩定了下來;然而,誰又想得到,十多分鐘後的所謂「聯絡」,會把一切搞得更為複雜,更為惱人呢?
  因為知道自己有所疏忽,所以即便孤身留在機場,我也不曾產生什麼怨懟。但,新店市公所兵役科所打來的電話,卻令我打從心底感到不悅。「先生,你這樣很奇怪喔!」電話那頭,換成一把臺灣口音的女聲。「我們這邊有資料,你之前出國都有來辦啊!為什麼這次就不知道要來?」、「像你這種高年次的,最近我們都在清查喔!」、「你還是學生?你是71年次吧?這個時間要出國?」...... 我不太知道該怎麼描述那種話語當中的感覺,不過我彷彿清楚聽見,她認為我在學是假、出國開會是假、忘辦手續是假。不到五分鐘的對話裡,我感覺自己像個被審問的嫌犯,更妙的是,審問者好像早就做好了心證。「我之前有辦,是因為旅行社提醒我要注意。」、「我不是常常出國的人,這種手續一時不慎,是會忘記的。」、「我之所以還在念書,是因為我在修博士。」、「博士修業動輒五到七年,我是應屆就讀,目前正要升四年級。」即便如此,我還是得回應她的問題。

  「可是,這邊沒有你緩徵的新資料耶!」
 
  「我知道。因為前天才剛開學,我們學校對於緩徵的處理,通常都是一、兩週以後。」

  「那我怎麼知道你真的還是學生?」

  「不好意思,就像我剛才說的,我目前人在機場;如果有需要的話,我請學校跟你們單位聯絡,這樣可以嗎?」

  「你請學校跟我們連絡?要做什麼?」

  「因為我是在校生,學校一定會有我的學籍資料。這樣應該就可以證明我在學了吧?」

  「那你起碼要提出繳費單來證明。」

  「繳費單?可是我人在機場啊!我怎麼分身去拿繳費單給你們?」

  「那你家裡有沒有人?繳費證明可以影印一份,用傳真傳過來。」

  「不好意思,我不明白為什麼只有繳費單可以證明我是學生?基本上,家裡這些事都是我自己在處理的;如果要請家人去找出繳費單,然後再影印、傳真給你們,最後再回到移民署,我擔心會再次耽誤我的班機。」

  「那你這樣不行!我們這邊必須要有依據,才可以核准你出國。」

  「...... 可不可以請你們幫個忙?我這次出國是為了一個很重要的會議,同樣都是資料,我認為學校註冊組的資料,也一樣可以回應你們的規定。」

  「那...... 你叫學校開一份在學證明給你,然後傳真到兵役科來給我們。」

  「好,我知道了。 謝‧謝‧妳‧的‧幫‧忙!」

  以上,是我與兵役科員的前半段對話。基本上,我真的可以理解她們因為業務需要,所以必須對所有想要出國的役男,採取一種以「懷疑」為前提的思考。只不過,很讓人失望的是,住在新店20年,看了公所無數張貼出來的標語,發出來的傳單;我還真是傻傻的以為,「市公所」是個便民、親民、幫市民解決問題的地方,也以為看顧著我長大的「新店市」,真的是個溫暖、有人情味的小鄉城。誰知道,即便是在這樣一個並不太都市的地方,面對民眾與其困難的,卻仍舊是種官僚般的口吻與思維...... 我以為,很多時候,人們真正在乎的事情,其實不見得是自己的需求有沒有被滿足;我們在意的,是那些「有能力幫大家處理問題的人」,最後到底給出一種怎樣的態度?憑良心講,在這前半段的過程裡,我感覺不到絲毫「想要幫我解決問題」的心態,取而代之的,是更多更多「法規」所疊架而成的禁制......

  相較之下,在此我想好好好的感謝我的母校─-淡江大學‧註冊組的兩位小姐。如上所述,掛上兵役科的電話以後,我隨即撥了通電話去淡江。「您好,請問是註冊組嗎?」確認接通無誤以後,我試圖表明自己所遭遇的困難。

  「您好,我是淡江大學的博士生。我現在發生了一些問題,希望可以請你們幫忙!」

  「好的!怎麼了?你碰到了什麼問題?」電話那頭,傳來了帶點急切與積極,並同時集中著注意力的聲音。

  「是這樣的,我目前人在中正機場,因為有關於役男出國的申請手續......」我努力使用冷靜的語氣,有條理的說明事情原委。

  「什麼!中正機場?」就像自己的家人或親友一般,註冊組的小姐,為我表現出了自己的驚訝,也讓我聽見了她的情緒─- 是的,她知道我正面臨著嚴重的狀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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