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關於洋芹煨肉的故事（一）

一、



「忽然間，毫無緣故，再多的愛，也不滿足……」

一個如同往日般普通的傍晚，我面對小小的流理台，開始準備餵飽自己的五臟廟。唯一不同的是，今天這個傍晚，陪著我哼歌做飯的，只有家裡那台老舊的，從台北跟我一起轉戰到台南來的20吋三洋電視機。

一個人的生活，沒想到竟然跟想像中完全不同。雖然離家後，的確像學生時代憧憬的那樣，可以不用再每天都被強迫收聽不帶有節奏的阿母RAP；但那種打開門後，發現家中一切都處於「靜止」狀態的心情，如果說沒有一種在對照下落差出來的寂寞，或許，也就顯得有點孩子氣的逞強了。

南國（如果可以這麼形容的話）的天氣真的跟台北有著很大的不一樣。別的不說，就光傍晚的天色，那種像小孩水彩畫般的晚霞暈染，委實就比先前在北部看的要濃稠許多。好在當初不經意就租下了這間採光還算不錯的公寓房間，雖然最主要是因為房租便宜的窮酸理由，但能在廉價的付出中享受到意外的Bonus，卻也未嘗不是一種走運的象徵。

「也許我與台南這塊陌生的土地還算有緣吧？」心中不禁這麼想。

我不是宗教狂熱份子，說到底，我其實也不太相信什麼宿命或註定等玄到翻天的說法。只不過面對這塊既讓我找到工作、租到便宜的好房子，同時又還大方附送美好暮色供我欣賞的土地，要說不對它無形中有了另一種奇妙的感情，那或許，就又更是另外一種幼稚園等級的逞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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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所謂的腰…… 指的應該是這裡吧……？」

面對眼前這個叫做「腰內肉」的陌生食材，我不禁有點開始反省自己這種貪小便宜的個性。雖然有點困難，但我仍然試圖在碎念中，從自己並不算太好的身形裡，找到那個大概可以稱作「腰」的地方。

「ㄟ…… 這地方的肉吃起來會是什麼感覺啊……？」來自對陌生食物的不安，讓我又一次深刻地自我反省。

自小在廚房養成的主婦習性，這一瞬間，讓我有點厭惡那個對特價紅標商品沒有抵抗能力的自己。每次只要看到生鮮食材被貼上50元左右的標籤就會失去理智，伸手抓個兩三盒往車裡丟的這個習慣如果不改，我想應該會對我今後的人生造成很大的影響才是……　

「喂，那位唱歌的同學！」

正當我與腰先生大眼瞪小眼的時候，窗戶那邊有個女聲這樣喊著。

「啥？同學？呵，我早就不是同學了！不是在叫我。」心裡嘟嚷著，並不將女聲放在心上，我繼續拿起小刀跟腰先生聯絡感情。

「哈囉！那～ 位～ 唱～ 著～ 『我也不想這樣』的男同學～！」女聲又喊著。

「『我也不想這樣』…… 嗯…… 這歌名好熟啊！ㄟ！不就是我剛剛在呻吟的歌嗎？」原來真的是在叫我。

「這可真奇了。小的我才剛搬來，應該沒得罪什麼人到要這樣凌空傳音吧？怎麼回事啊？」看著那不知道聲音從哪傳來的窗外，我微微仰著頭，提起真氣，就這麼勁取丹田地也喊了回去。

「小姐，你在叫我嗎？」其實這麼做是很丟臉的。

「嗯！對啊！你終於回話了，我還怕你不知道我在叫妳咧。」那個女聲這樣說著。

「請問有什麼事嗎？」還是一樣很丟臉。

「你等一下，我馬上過去，幫我開門喔！」聲音：漸弱、消失…..

「啥？你要過來？你從哪過來啊？妳過來幹嘛啊？喂！小姐？」

請問剛剛我有漏聽什麼嗎？她要過來？啥？

「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……」

玄關響起了我明天準備把它換掉的門鈴聲。不知道哪個天殺的上一任房客，竟然把自己家的電鈴弄成「給愛莉斯」？我可不記得我大老遠到台南來，就為了像現在這樣付錢住垃圾車…… 不過這個現在先放一邊。眼前的情況是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女的真的就這樣來敲我家的門了！而我竟然連她到底要幹什麼都不知道？

「同學你好……」門縫裡擠出臉蛋，這個小女生滿臉笑容對我說著。

說她小不是因為我從門縫裡看。而是眼前這個女的，身高不過158cm（以我媽為標準，她沒比我媽高）、年齡大概20上下吧？（叫人都同學前同學後的）、至於體重…… 可憐的孩子，看來她家裡應該從小就沒有給她吃飽吧？我曾經想過如果孫燕姿等比縮小會變成什麼樣子，老天有眼，現在我面前就有個活體標本。

「小姐，請問有什麼事嗎？」我一臉無辜地問。

「呵呵，是這樣啦，我剛才聽到你家這邊有抽油煙機的聲音，想說你應該有在開伙，所以想問有沒有蕃茄醬，有的話不知道可不可以借我一下？」一樣滿臉的笑容，這名女子終於讓我搞懂了她的來意。

「喔，蕃茄醬是吧？有啊，妳等我一下。」原來是為了罐蕃茄醬。害得我胃都痛起來。

「這個可以嗎？」順手抓了罐可果美蕃茄醬，如果蕃茄醬也有王道，那絕對非它莫屬。

「哇！」她突然大叫一聲。

「幹…幹嘛啊？有什麼不對嗎？」我的胃又開始分娩。

「可果美ㄟ！」

「啥？」

「是可果美蕃茄醬ㄟ！好棒喔！我還在猜你會不會拿可果美給我ㄟ！這個牌子最好吃了啦！你果然是會煮東西的人，很知道什麼是好吃的東西。」專注看著手中的我家的蕃茄醬，很明顯地，這個小孫燕姿非常、非常的開心。

「那我可以吃多少？」突然瞪著圓圓的眼睛，這位姑且被我在心裡稱作孫小姐的女生很認真的問我。

「啊？」我歪頭看著她。

「吃幾格啊！我是問你我拿回去之後可以吃掉多少？」小手比著瓶子側邊的刻度，雖然仍舊掛著笑臉，但孫小姐眼裡，卻閃耀著彷彿與人談判般的光芒。

「喔，那個啊？隨便妳啊！妳愛吃多少都可以啊！整罐給妳也沒關係。」我搔搔頭，給了眼前這個對蕃茄醬似乎有異常執著的女生一個善意的回應。

「真的嗎！？」一種小孩子得到乖乖筒…… 不，是得到兩筒乖乖筒的表情。

「嗯。」我狐疑的點了點頭。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，這女的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又這麼快的表情變化啊？她是話劇社的嗎？

「太好了！感謝你，你是大好人！」

講完這句，孫小姐轉身就進了我家對門的屋子。弄了半天，原來這小妮子是我家對面的鄰居。除了是我搬到這邊之後第一個認識的鄰居，而且還是個很喜歡吃蕃茄醬、折騰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到底姓什麼的鄰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