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不著的夜裡，跟原本想做的事情不太一樣，我在光碟機裡放了過去燒出來的資料碟，然後點開了一張又一張過去的相片。明明就不是很久以前的事，一年、兩年、最多的其實也不過就三年前而已。但為什麼，我會有這樣一種既熟悉，但卻又似乎相當陌生的感覺呢？
從當下的眼光看「時間」，我們或許會覺得它走得相當緩慢。儘管可能總有忙到不知甲子的時候，但除此之外，我們卻總還是會和孩子一樣，因為對某些事情的期待而覺得光陰的流逝不夠迅速。曾經以為這樣看似慢慢過去的每一天，可以因為某些事件之間的鮮明印象而牢牢留在心裡。但，真的是這樣嗎？
記憶有時候是很不可靠的。可能一件在當下覺得自己會因為感動、因為刻骨銘心而永生難忘的事，在餘韻散去的數週以後，就已經需要稍微的費神思索才能找回它的存在，更別說是當時那種心情上的波瀾了！這不是善忘，也無關乎良心或道義，但，這卻是一個我們都必須要坦然面對的現實。
就算是在記憶之中，其實也不太可能有所謂的永遠。人一生必須經歷太多太多的事，能有多少的心力來辦到真正的「永生不忘」？假如就連開心的事，到頭來也總會有遭到遺忘的一天，那或許就像藝術家們推崇悲劇的理由一樣，或許也只有附加在傷痛背後的強大能量，才能夠令記憶真正的續航，以至長遠的留存於人心了吧？
點開一年多前的相片，裡頭的我似乎笑得十分燦爛。就像所有過去的照片一樣，在拍照的時候，我總會讓自己臉上的表情堆起滿滿的笑容。但我那時候的心情是什麼呢？有什麼其實被隱藏起來的心事嗎？明明就是同樣的自己，但現在想要回想當時的心情，似乎與揣測一個陌生人心境的難度沒什麼差別了！更別說相片裡的那個我，有時其實會做出某些讓我現在感到十分不可思議的事……
「為什麼我會做這個姿勢呢？」、「為什麼我會在錄影的時候講這些話呢？」看著過去那個我並不太熟悉的自己，常會不自禁就這麼自言自語的問著。或許這下才終於知道什麼叫做「當局者迷」，有時候最不容易瞭解自己的人，其實就是自己。
因為一直都在反覆進行類似的行為與思考，所以下意識裡，我們總是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。儘管我們心裡明白自己其實每天都在隨著時間而變老、都在隨著遭遇的累積而增長經驗，但卻因為總是在一個大致相同的思維邏輯裡與新事物應對，所以久而久之，自然也就不太會察覺這些隱藏在大不變之中的一個個小改變。而事實是，這些一個又一個似乎看起來不足為道的小小變化，到了最後，其實才是形塑我們成為自己的真正理由。
一直都認為，無論一年或三、五年前相比，現在的自己，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一樣。但這些遭到遺忘的照片卻提醒了我，原來，我改變的地方多到從神情都可以看得出來！我想我是該要覺得慶幸的。慶幸自己沒有在過去的某個岔路行差踏錯、慶幸沒有在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亢奮裡做出傻事。不然，又怎會有現在的自己在電腦前感慨過去呢？
看來，在「對比」這件事發生之前，人果然是一種慣常於麻痺的動物啊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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